頭頂陰風呼嘯,忽遠忽近的嘬泣聲夾雜著車輪軋地發出的嘰扭聲。殷果的喉嚨火燒火燎的痛,身體隨著搖晃的車身左右搖擺,晃悠的她想吐,這是哪裡?

她記得剛在國外參加完為期一個月的國際醫學研討會,回到家卻看到新婚的丈夫和表妹在她的婚床上親熱。

“這是股權轉讓書,我已經簽了字。”殷果眯著眼睛,看著極力掩飾住興奮的丈夫,捏住紙的兩端撕開,再撕開,“你等著接離婚協議吧。”

話落,轉身。

“你去死吧,你死了我們照樣可以繼承你家的醫院。”

表妹瘋了一樣撲過來,眼前的景物快速轉換,殷果感覺到身體急速下墜,耳邊獵獵風聲夾雜著一片驚呼聲。最後的景像是表妹猙獰的臉,以及丈夫,不,是前夫扭曲的表情……

身下的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,殷果終於好過了一些,能感覺到疼,她應該還沒死,現在是在醫院吧?爸媽一定趕來了。

“她爹,這裡離祖墳這麼遠,我可憐的果兒死後孤零零的,連個伴都沒有。”

頭頂上飄來一個哽咽的女聲,壓抑的嘬泣聲伴隨著呼嘯的風聲,令人毛骨悚然。

“小孩子家家本來就不能進祖墳,再說咱丫頭還是因為……得了,趕快挖坑吧。她奶說趁天黑趕快埋了,省得被人看著。”

一個粗壯的男聲響起,緊接著就是鍬鎬刨挖地面的聲音。

埋了?

在巨大的恐懼下殷果拼命的睜開眼睛,眼前一片漆黑,鼻間充斥著草席的味道,她不是應該在醫院嗎?不行,她要告訴爸媽,她沒死。

“爸,媽……”

殷果拼命的大喊,發出的聲音卻微弱的像蚊子叫,她想推開身上的草席,卻連手都抬不起來。

“她爹,你聽沒聽到啥動靜?咋好像果兒的聲音吶?”哽咽的女聲帶著一絲顫音,又害怕,又有一絲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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刨擊地面的聲音頓了頓,“扯淡,哪有啥動靜?別自己個嚇唬自己個。”男人呵斥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,繼續刨擊著地面。

“她爹,你說會不會是咱果兒死的冤,回來索命了?”女人抽泣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,小聲問到。

“冤啥冤,別瞎尋思了,她自己個不爭氣賴誰?”男人的聲音明顯帶了一絲怒意,刨擊地面的聲音更大了。

“放我出去……”

殷果再次大聲嘶喊,她沒死,她不要被埋。

“是果兒的動靜。”

帶著顫音的女聲掩飾不住興奮,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。還沒等殷果喘一口氣,就被一股大力扯進懷中,溫熱的液體掉在她的臉上。

“我可憐的果兒,娘知道你死的冤,你帶娘走吧,都是娘的錯。”

殷果快被勒斷氣了,咳了一聲,女人趕緊放開她,捧著她的小臉仔細端詳著。

娘?欺負她失憶了嗎?

面前的女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,白淨的臉,身上一件藍色洗的發白的粗布夾襖。挽在腦後的發簪上插著一支木頭簪子,兩只眼睛紅彤彤的像核桃。

四周一片荒涼,明月,野草,七零八落的墳包。

旁邊兩三米遠挖了一半的坑,坑旁邊站著的粗壯男人。一身粗布衣褲上雖然打著補丁,卻還算干淨,頭頂館著的發簪用一根木簪固定著。男人手中緊抓著鍬鎬,驚疑不定的看著殷果。

再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半舊的花布裙子,腳上的布鞋滾著兩圈馬蹄邊,本該修長圓潤的四肢變得干枯瘦小,殷果徹底傻了。

不會這麼狗血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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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越?被埋?人家穿越都是穿成公主郡主啥的,怎麼到了她這就變成了這些?

看著身下的平板車,剛才她就是躺在這上面被推到這來的。如果世上真有穿越這種事,那她要穿回去,她要保住爸爸的醫院,更不能便宜了那對渣男賤女。

殷果扳住車沿用力撞下去,還沒等撞到就再次被緊緊抱住。

“果兒,都怪娘不好,當初就不該訂下那門親事,也不至於有今天,你下輩子一定要投生個好人家嗚嗚嗚……”

冷靜下來的殷果放棄了穿回去的想法,她被表妹從二十五樓推下來,她沒有勇氣面對摔成餡的自己。

隨著理智的回籠,關於這具身體的記憶逐漸進入殷果的腦海中,原主叫陳果兒,12歲。

那對中年男女是陳果兒的父母,陳守義和李氏,都是30歲,地道的莊稼院夫妻。這對夫妻育有一男兩女,陳果兒的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和姐姐。

事情要從兩天前說起,同村的李二狗拿著陳果兒的一只繡鞋來到陳家。指責陳果兒不知廉恥,跟趙家訂了婚卻暗地裡勾搭他,並且送他繡鞋做定情物。

趙家人得知陳果兒私通男子,找上門來要求退親,並退還他們當初下定的聘金。

這個叫陳果兒的女孩以死證清白!

殷果用力搜索著陳果兒的記憶,卻十分模糊。

“我,我沒死。”

殷果氣若游絲的解釋,既然決定留在這個世界了,首先就要不再被埋,從現在起。

殷果,就是陳果兒!

“沒死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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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氏的臉上帶著懷疑,輕輕推開陳果兒。一只手試探的放在她的鼻尖下,又摸了摸她的臉,似乎是確定了女兒沒死,再次抱住陳果兒。

“我可憐的果兒,你真的活著。”李氏又哭又笑,轉身朝陳守義招手,“她爹,果兒沒死。”

“攔著她干啥,做出那種見不得人的事,還有啥臉活著?陳家的門風都讓她敗壞了。”

陳守義黝黑的臉上難掩怒意,手中的鍬鎬重重的摔在地上。

陳果兒感覺到李氏顫抖了一下,抱著她的手松了一些。

“你埋吧,埋活人是謀害,到了公堂也得砍頭,全都死干淨了省心。”

陳果兒忍著喉嚨的疼痛,發出嘶啞的聲音,憤怒的瞪著陳守義。他們對自己的女兒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,這樣的父母她不要。

“她爹,果兒也是你的親閨女啊,你還不如讓我們娘倆一起去死好了。”

李氏把陳果兒護在身後,幽怨的瞪著丈夫。

“你跟我說有啥用,現在死了算享福了,要是被人知道她沒死,怕是……”

陳守義抓著頭發蹲在地上,粗獷的聲音裡也帶了一絲哽咽。

“她爹,不管怎樣先把果兒帶回去,好好跟她爺說說。”

李氏期期艾艾的看著陳守義,抱著陳果兒的手又收緊了幾分。

陳守義點點頭,將鍬鎬撿起來放到平板車上,推著母女倆往家走。

怕是什麼,陳守義沒說。陳果兒看著夫妻倆滿臉愁容的樣子,看來事情遠沒有解決,既然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,她就必須活下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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